南意

【东宫】雪后初霁

        已经是四更了。

        火光幽幽地跳跃着，将这个小小的破庙照亮了些。

        地板上湿润润的，还生了些浅浅的青苔，夹杂着冬日里特有寒冷，染湿了两人的衣摆。

        小枫偏了偏头，蹭了蹭靠在她肩上的额头，还是很烫。小枫下意识的捏了下掌心的大手，有些担心。

        他烧得厉害，伤口也一直不见好转。小枫不知道从哪里扯来了一块毯子，紧紧得把他包成了一条泥鳅，又生了火，还一边祈祷着，这雪不要再下了。

        看到裴照的时候，小枫就知道他也来了，只是没想到他会孤身追出来。

         对方派了三十多人来要她的命，所以连带着杀了不少无辜的人。她将昏迷的阿渡交给裴照，一个人落入陷阱的时候，仍是没有想到他会孑身前来。

        三十多人，也是下了必死的命令了吧。

        那一刀是他替她挡的。

        小枫无聊的数着破庙顶上的横木，手指一下一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挲着，听着那扇破门嘎吱嘎吱的响。

        当初为了让他放她离开，她什么方法都用了，什么难听的话也都说了，那般决绝的模样，如今到该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了。

        许是渐渐暖和了，李承鄞昏昏沉沉的也醒了过来。被握着的手，牵得更紧了。

        “醒了？”小枫轻轻侧过头，用脸颊贴了贴李承鄞的额头，再一次试了他的体温，不再那么烫了。

        李承鄞吃力的抬起靠在小枫肩上的头，转而靠在了有些湿冷的墙上，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，没有说话。

       小枫回头看了他一眼，叹了口气，“渴吗？我去给你弄点水。”外面多的是雪水，去装一壶，放在火边烤热了也是可以用来暖身子。

        小枫说着便要起身，突然被身后的人抱住，滚烫的温度袭满了后背。

        李承鄞抱着她，整个头都埋在她的脖颈处，不均匀的呼吸扰得她脖子痒。

        “李……”小枫正欲开口，腰间的手又收紧了，小枫无奈，也知道他现在正是不舒服的时候，也就由着他去了。

         “小枫，”良久，李承鄞嘟嘟囔囔的憋出一句话，“我不渴。”一个帝王却像个委屈的孩子。

         怎么会不渴？发烧的人最需要多喝水了。他只是，想要她陪着他。

        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，总是吵架，总是置气，极少有这样心平气和的日子，他很珍惜。

        “你藏得很好。”李承鄞睁开眼睛，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绳铃铛，问出了口，“还从未让我知道过。”

        小枫一愣，有些意外，也有这些了然，“你怎么会来？”答非所问，小枫回避了眸子，“上京离这里千里万里，你不该来的。”

        小枫知道答案的，李承鄞也是知道答案的，可是两个人还是问了。

         “承鄞，”小枫很少这样唤他，“你不该追出来的。”其实小枫想说，你会死的。

        李承鄞缓缓的抬起头，但仍是没有松开手，嗤笑了一声，她每次都是如此。“哪里有那么多该或不该，”他握住她也受了伤的手，冰得厉害，正好配他现在滚烫的温度，“想做便做了。”

         破庙外透出来一束光，天应该快亮了。他们，在寒夜里待得太久了。

         “小枫，”李承鄞今日隔外的多话，“你不要走，我很累，还要再睡会儿。”声音沉沉的，重如千斤。

         “好。”小枫侧过头应他，不知为何，突然的，心情变得很好，“我不走。”

        暗夜里，总是看不清一切，就像她一直以为她可以一个人走出漫漫长夜。

        破庙外也忽得亮了起来，檐上的挂冰也开始消融，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。想是，今日的太阳一定很好。